我恨爸爸的语言暴力,恨妈妈的无情抛弃,恨哥哥的婚姻操纵......面对支离破碎的家庭,我该怎么办?
口述:莫菲 采访整理:鸽子 编辑:沉静、Carol
日记本打开的回忆
一天,失联已久的同学打电话问我:初中毕业时,你放在我这里的日记本什么时候拿回去?
记忆穿梭时空,定格在十几年前的一幕:炎炎夏日,中考后的同学们像脱缰的野马,忙着搬运行李回家。而我,看着桌上一本又一本的日记,心情沉重。我不愿把日记本带回家,因为害怕家人发现我藏在里面的许多心思与秘密。于是,我请同学帮忙保管,没想到她至今还保留着。
几天后,我收到了她寄来的日记本。泛黄的页面,稚嫩的笔迹,封尘的记忆,阴郁与苦闷流淌于字里行间,不自觉地,泪水喷涌而出。
当时他在我眼前悬梁的场景,街坊邻里的叹息,妈妈匆忙从县城赶回来的身影.....从大家哀伤沉重的脸庞上,我隐约感到这一刻,将成为我生命里再也无法逆转的转折点。
我仿佛掉进记忆的深渊,悲痛将我淹没,整整一星期无力前行。
我要如何改变命运?
在计划生育的年代里,到处打着标语:“宁可血流成河,不准超生一个。”排行老三的我,能逃过此劫活下来,实属万幸。然而,我成长的过程却不快乐。因为父亲偏爱姐姐,母亲偏爱哥哥,我似乎是多余的。
小学三年级时,我梦想拥有一块和哥哥、姐姐一样的手表。直到有一天,父母说:“如果你能考到班级前五名,就奖励你一块手表。”我以此激励自己,用功读书,成绩突飞猛进,果不其然,排名班级第三。我高兴地跑回家,但父母却没有兑现诺言,我非常失落。
我以为学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功课:父母不可靠,我只能靠自己。
因爷爷早逝,父亲由奶奶一手抚养长大,生活节俭。而母亲是家里的老幺,花钱大手大脚惯了。因我超生后,父母常常因家庭经济问题吵架。他们离婚那年,我十一岁。
父母离婚的消息,好像丑闻般传遍了整个村庄。街坊邻里像看戏一样,冷嘲热讽,恶言中伤。原是军人的父亲,非常在意荣誉,面对家庭变故后的舆论压力,他无处倾诉,脾气变得很暴躁,我成了他的出气筒。
有一次,父亲又凶我,我忍不住哭了。他就大声斥责:“没良心的东西,又在那里装可怜,看你实在不顺眼,你去死吧!”我很愤怒,但不敢表现出来,只能默默忍受,把心中的不满和委屈写进日记。
哥哥、姐姐到城里打工后,家里剩下我和爸爸。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糟糕,直到有一天,我竟喊不出“爸爸”。曾经一度,我怀疑自己不是他亲生骨肉。父女同在一个屋檐下,却形同陌路。
我想念母亲,常常想她带我玩的场景。到山上捡柴或田里干农活时,总心存希冀能碰见她。有一次,我梦到一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,特别和睦有爱。醒来时,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,四处张望着空荡荡的房间,暗自哭泣。
15岁,我离开家乡,到城市求学,想彻底告别梦魇般的家。整整八年,我没有回家过年。为了改变命运,我在学校拼了命读书,成为老师面前的“小红人”,常被当作模范学生来表扬。但在陌生的大城市里,仍觉得自己像粒尘埃。
抑郁深渊遇见爱
毕业后,我顺利考取了外语导游证,到国旅工作。虽然工作很体面,待遇优渥,但在国营单位的体制里,我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充满惧怕。期间,跟男友交往,关系面临很多冲突、矛盾,又因家里房子坍塌修建,我开始身负债务。无论何时何处,仿佛戴上了灰色眼镜,看不到希望和亮光。
晚上常常无法入睡,熬夜写博客,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。轻生的念头,不止一次涌上心头。我找了一些心理方面的书,想寻求自我疗愈的方法,依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。
直到有一天,在图书馆看书,一位姐姐坐在我身边。席间,她热忱地跟我分享《荒漠甘泉》的内容,向我讲述了“福音四部曲”——上帝的创造、人类的堕落、耶稣的拯救、永恒的盼望。
第二天,她到我住处,我们在阳台上祷告。当她为我祷告的时候,我的脑海浮现一幕画面:
有次上学没带伞,路上突然乌云密布,放眼过去,一片片平平的棚地、田野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没有躲雨的地方,到学校还有四十多分钟,淋湿了如何上课?于是望天说:老天爷啊,请求祢现在别下雨,等我回到教室再下,好吗?结果,果然当我一踏进教学楼的门时,大雨才倾盆而下。
我忍不住痛哭,原来耶稣是这位一直陪伴、保护我的神,祂全然知道我的孤单。我接受耶稣做了救主。但情感的问题一直困扰我,交往几年的男友迷恋星座,始终不肯认识接受基督信仰。我常为他祷告,但他很偏执,我陷入两难境地:在一起还是分手?
印象很深的一次工作经历,我带100多人的团,都是基督徒。有一次,我望着蓝天,心里压着情感重担。有位姐妹主动过来,拉着我的手,跟我一起祷告,然后告诉我:你要离开他。
我很清楚这是神透过她向我说的话,我毅然决然地跟他分手。那一刻,重担脱落,如释重负。我经历到了从神而来的平安和喜乐。
上帝百分之百饶恕了我
这些年,我以为已经饶恕了父亲,直到鼓起勇气看日记本时,发现它竟然带给我这么大的冲击,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完全的饶恕。我恨爸爸的语言暴力,面对情绪的失控,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翻开日记看,原本一切不都好好的吗?
我不想永远被囚在怨恨苦毒的心牢里,如果这一切发生不是偶然的,那么上帝要告诉我什么?在一次跟牧者的谈话中,上帝提醒我:饶恕是完全的,因为我百分之百饶恕了你。原来,我一直保留不饶恕的毒汁残留在生命里,虽然热心参与服侍,但如同折枝的花朵,空有其表。于是,决定靠主学习百分之百地饶恕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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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开始操练每天为父亲祷告,神让我渐渐体会到了父亲的孤独和艰难。从四十多岁到六十岁,他一个人生活,无论在破裂的婚姻关系里,还是在人前人后的指指点点中,都受到了很大的伤害。设身处地站在爸爸的位置上,我不忍心再去恨他了。他需要怜悯,需要爱,我愿意背负他的伤痛,安慰、陪伴他一起走。不知不觉,我有了爱他的力量,确知这不是出于自己,乃是出于神。
偶尔打电话被他激怒后,我还是压制不住怒火,吼他两句或直接挂掉电话。事后,心里很难受,主动跟他道歉:“刚才语气有点重了,请求你的原谅。”当我这样表达的时候,他很感动。我知道圣灵在这个过程做了奇妙的工作,当我愿意配合神的心意给父亲一个道歉,神便让我看到祂在关系里的修复和医治。
有一次,他打电话问我可不可以买家具,我跟他说:“只要你喜欢就可以了,你的任务就是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,不需要担心钱,有难处就告诉我,你照顾好自己,我就放心了。”
离婚是爸爸心里永远的伤痛,他一直无法释怀。十几年来,只要有人一提起这件事,他就会被刺痛,好像才刚刚发生一样。我祷告求神释放他,也劝慰爸爸:“人生很短暂,我们可以选择活在当下,好好善待自己,为过去划上句号,迎接全新的开始。”
父亲慢慢被我的改变所感动,也信了主,有一天他告诉我:“我放下了对你妈妈的恨,不再为此纠结了,人的生命确实很短暂,我们要过好每一天。”我很欣慰,神实在听了我的祷告,祂如此无微不至地看顾我和家人,甚至连小事祂都顾念。
我牵挂父亲一个人生活,为他向神祷告:求祢差派合适的人到他身边,陪他一起聊天。后来回家发现,家里挺热闹的,每天都会有人来看他。我很感恩,跟父亲说:“凡是踏进家里的任何一个人,你都要善待他。”父亲很认同,有时放下手中的农活,专心陪他们聊天。
这两年,他释怀开心很多,当我学习用基督的爱去爱他,并付出实际行动时,真实体会到:爱能遮掩一切过错。(箴言10:12)
爱,盛在面碗里
妈妈,一个陌生的称呼,在我成长过程中缺席了近二十年的时间。
小时候,渴想遇到母亲。有一天,梦想成真,在街头不期而遇的我们,却只能形同陌路,擦肩而过。现实中的她,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,冷漠多于慈爱,我不敢喊“妈妈”二字,生怕别人听到会向爸爸告状。
自从姐姐生孩子后,母亲来到城市里跟她一起生活,我们碰面的机会多了。跟以往不一样的是,她拼命地想进入我的生活,也许是为了弥补过去的亏欠吧。面对一连串轰炸式的关心电话,类似“今天去哪儿?”“你吃饭了吗?”“工作顺利吗?”等,我感到极不自在,常以工作忙为借口开脱,或是直接挂电话。
我已不再是需要母亲事事呵护的小孩子了。这么多年习惯了没有她的生活,我还没有准备好接纳她,反而有一种界限被侵犯的排斥感。于是,我选择了逃避。
上帝喜悦我这样做吗?祂的心意是不愿有一人沉沦,乃愿人人都悔改。(彼得后书3:9)既然如此,更何况妈妈的灵魂,在上帝眼里岂不宝贵吗?我下决心,为福音的缘故,竭力把宝贵的救恩传给妈妈。我尝试用各种方法跟她讲明救恩,探访也常常带上她,她听了很多,看了很多,但始终没接受。
有一次,妈妈亲手煮了一碗面条给我吃,久违的味道勾起了对妈妈爱的回忆。注视着她鬓发斑白的一霎那,心里隐约难过:我无法想象她背后的苦楚,余生的日子越来越少,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她付出的爱呢?那是我人生中吃过最美味的面,因为有爱在里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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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天,她说梦见自己穿着白色的衣服来敲教会的门,这个梦让她下定决心信主。她开始热心传福音,回家看望亲戚时,从教会带回五十份福音单张,发给村里很多人。
原本我很担心她回去被指责,但神用事实告诉我:祂不但拣选了妈妈,而且使用她做了美好的见证!
谁为哥哥的人生买单?
成长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,我们都深受其苦,身为家中唯一的男孩——哥哥,更是如此。
哥哥一直活在单亲的阴影下,以极端反叛的行为控诉抗议父母离婚的伤害。他胡作非为,常常跟爸爸恶言相向。后来发展到一个地步:不工作,不交朋友,封闭自我,自暴自弃,整个人几乎废掉。
在我面前,父母常常扼腕叹息:你哥哥的人生毁了。哥哥常常想出各种奇怪的事情,不折手段把钱弄到手,而我成了他赚钱的筹码——婚姻买卖。
那段时间,哥哥不断逼迫我结婚,我无法接受他的无理取闹,几近崩溃。他怎么可以牺牲我的幸福,只为了达到他的目的?我真的无能为力,只能为他祷告。
在家里,一旦看到他偏激的行为,我马上跪下呼求神,当时真觉得祷告就像呼吸一样,没有祷告的力量,我简直不知道怎么活下去。
当我真正学会什么是交托,心里的重担终于脱落。神负责哥哥的人生,因为他是属主的,不是属我的,我尽本分做该做的。有一次,我离家前,嘱咐哥哥:睡觉时,如果心里不平安,感觉被搅扰,或是遇上难处,可以尝试奉耶稣的名祷告。
有一回,他梦到鬼怪的东西,惊醒后心里很害怕,想起我的话,奉耶稣的名宣告,感觉额头上“嗞嗞”出去好多东西,整个人发热,持续了将近5分钟。缓过神后,心里很平安。
他开口呼求耶稣:“两千多年前,祢来到世上,虽然我看不见祢,但愿意相信祢。我的人生早已破产,但想重新开始,如果可以,请求祢帮助我找到一份工作。”不久,有个人主动找上门来,邀请哥哥去工作,他不再一蹶不振,开始认真生活。
哥哥感受到了弟兄姐妹的爱和接纳,认真追求主,开始在教会参与服侍。神满有怜悯和慈爱,祂以百般恩慈的忍耐和恩典,让我们在基督的爱里经历拯救的大能,领我们从迷失的道上悔改。
神使用我成为家庭和睦的使者
神如此看重、抬举我,使我在工作上常经历祂的同在,在人面前蒙恩宠。神给我机会认识不同的人,把灵魂的负担放在我的心里,常跟他们分享福音。神抬举了我的生命,他们也在我的身上看到神的作为。成为祂宝贝的女儿,我引以为豪!
单亲家庭需要爱和关心,也需要正确的引导,否则有可能为了寻求心灵的满足,走上不归路。父母离异给无辜的孩子造成了创伤,这创伤也许会伴随他一生。
我觉得自己很幸运,因为耶稣找到了我,让我在基督的恩典里越来越刚强,朝着健康、积极、正确的道路上发展。上帝借着单亲的苦难让我学到很多东西,最重要是认识饱尝了祂的大爱,我深深感受到苦难是人生中一份宝贵的礼物。如今一心一意预备好自己,去奔赴祂预备的禾场。
以前绝望地认为想解开家庭的结,只有一个方法,就是完全把它砍断,即每一个人告别了世界,才可以落下尘埃。但我看到神做事却不是这样,祂不放弃任何人,就像一个破碎的玻璃瓶,神很耐心地把它一片一片重新修复起来,并要使用它。
我好比初熟的果子,在神手里成为家庭和睦的使者。祂在我家做了大事,行了奇事,如经上所说:我要眷顾他们,使他们得好处,领他们归回这地。我也要建立他们,必不拆毁;栽植他们,并不拔出。(耶利米书24:6)